限量月色

残缺黑白

*全色盲x哑巴 5.2k he

*感谢@陈寰帮本错字大王改错字

——————以下是正文

残缺黑白

00.

“妈妈，红色到底长什么样。”

01.

王一博是个色盲，天生的。他的世界只有黑白两种颜色，红色是深一点的黑，蓝色是浅一点的黑。幼儿园老师上色彩启蒙课时才发现王一博的茫然，她问王一博怎么了，王一博说，老师，这些不都是一个色吗？

当时医疗条件差，也不先进，王一博的母亲带着他北上去了首都，医生问他能不能看出绿色和红色，他摇摇头。

医生叹了口气，把他母亲拉进诊室，也摇了摇头。

“这孩子是全色盲，他连红绿色都看不见。家属，我理解你的心情，但这是先天性的，没法医，我很遗憾。”

王一博也慢慢懂了自己的病情。他被送去上特殊人群学校，总求着老师给他讲这世界上的颜色。他慢慢懂了，天空是蓝色的，草地是绿色的，火是红色的，香蕉是黄色的。他也懂了，小时候母亲安慰他，是上帝送了他一副墨镜的话是多么幼稚。

那天放学他回到家，扑进母亲的怀里，笑得开心，说，妈妈我知道红色了，苹果就是红色的。母亲慈祥地点点头，直到她听到她的一博说，妈妈，我想摘掉这幅墨镜。

母亲的泪落在发顶。

03.

“很抱歉，女士，您的孩子声带缺失，是个哑巴。”

04.

肖战比同龄孩子都懂事得早很多。别的孩子尚只会咿咿呀呀，肖战便被母亲摁着看完了一遍又一遍的手语书；别的孩子往肖战身上扔石子骂他小哑巴的时候，肖战已经在母亲的带领下识了一个又一个汉字生词，写下一页又一页古诗词字帖。

他的母亲是个强势的女人。父亲抛妻弃子，母亲便把一切给到他一人身上。肖战的早教老师是他的母亲，母亲排除万难才把他送进了普通公办小学。她常常对肖战说，这是你的特点，不是缺陷，更不是缺点。

肖战一直到毕业，成绩都是班级第一。老师对他的母亲说，初中不比小学，初中还是去上特殊学校好。母亲一下红了眼眶，坚定地说了声不。

“他哪特殊了？他一点也不！”

肖战在门口听着，嘴抿成一条线。最后他还是去了普通初中，成绩依旧耀眼，被扔的石子也越来越多。

他十五年都不曾说过话，只在着急时从嘴里漏出几个嗯啊的语气词。毕业那天他捧着市一高的录取通知书，微微咧开嘴，让相机代替瞬间。只有他一个人知道，六月天的校服外套下，是汗湿的校服上衣，上面被写满了“哑巴”。

肖战走回家把录取通知书递给母亲，母亲来不及欣喜，他便向母亲打起了手语。

「妈妈，我不想强迫自己普通了。」

母亲深吸了一口气，又呼出来。她把录取通知书放在一旁，摇了摇头。

05.

王一博初中上的是公办初中，普普通通。他甚至没有公开过自己的色盲，只在入学时和班主任提了一嘴，让她帮忙保密。班主任愣了一下，点头答应。

王一博铁了心，旁人便当真三年没看出来王一博眼中的只有黑白。他不知道绿色到底长啥样，不知道红色是个什么颜色。他就这样过了三年，没有特别要好的哥们，却也算是平安和谐。

毕业那一天王一博去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，郑重地鞠了一躬。班主任眼泪立刻就下来了，她和王一博说，要是肖战能和你一样就好了。王一博愣了愣，肖战是他们学校中考最高分，六年了，也没有人打破。

“肖战是个哑巴，后来他去了特殊人群学校。他是个很聪明的孩子，愚蠢的是环境、是恶意、是成见。王一博，你永远不要这样。”

这是王一博除了在校门旁的红榜上知道肖战后，第一次了解他。校方把肖战的照片贴在红榜上，班上女生都说着好帅。他去看了一眼，照片上的肖战笑得美好。哪怕在他眼里是黑白的，也有拦不住的少年感。

他总对班上女生的花痴行为嗤之以鼻，但他对肖战，怎么也皱不起眉头。

十五岁的王一博怎么也想不到，一个二十一岁的少年将会如何绽开。

06.

肖战仍然参加了高考，成绩很不错，他去了艺术院校学习摄影。毕业后，他知道了王一博。那时王一博刚入大一，学了幼师，他高中毕业时去了西藏旅游，王一博把所有照片都调成黑白，发了出去。浏览量很少，肖战是其中一个。

明明黑白处理的作品多到数不过来，明明拍摄西藏主题的摄影师数不胜数，明明王一博只是随意发送至社交平台，可他偏偏只记得这一组，只记住了王一博。

肖战毕业后成立了一家工作室，约稿，拍摄，修图，赚钱养活自己，他很满意自己的遭遇。两年后他请了长假，回到了高中那所特殊学校，他选择当长期义工。校长给他看了学校的发展历程和各界名单，那个时候他才知道，当王一博六年级在一楼学习朱自清的《匆匆》时，他在五楼复习怎么也背不下来的逍遥游。

校长是位聋哑人，也是要退休的老人了。她一手带大王一博，又送肖战读了大学。肖战记得在他心浮气躁解不开数学题时，校长比着手语告诉他，闭上眼睛关上耳，才能看出更多东西。

 「明天，他也要来当义工，你们俩一组吧。」，校长指了指王一博的名字和照片，蓝底照片上的孩子把嘴抿成一条线，清冷。肖战顿时就懂了，那传神的照片，不过是用他自己的眼睛，看到的这个世界。

 「预祝你们顺利，开心。」

 「会的，校长。」

07.

王一博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肖战。在暑假期间回小学做义工本是想要回来探望校长，顺便蹭个实习经历。结果先一步遇到了肖战。

肖战先是拦住他，从包里掏出纸笔，一字一句地写下。王一博盯紧笔尖，却总会瞟到肖战用力握紧笔的泛白手指。周围很安静，只有笔尖刮着纸张的声音。王一博很想拦住肖战告诉他，他会手语。但他却仍盯着肖战的手指出神，回神时肖战正落下问号的那一点。

 「校长今天休息，我也刚来，你在这待过六年，比我多三年，应该不用再熟悉了吧。」

肖战把纸笔一起递给王一博，他接过笔，上面还有余温。

 「不用了，还有，我会手语。」

肖战看到纸张上的黑字后顿了一下，然后笑出来。他盯着王一博的眼睛和他对视，王一博却觉得像是看见了无底又美丽的黑洞。

 「你好，我叫肖战，很高兴认识你，预祝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我们能顺利又开心。我听得见，你可以说话。」

骨节分明的手上下翻动，王一博咽了口口水。

 “我叫王一博，承蒙关照，冒昧地请问您，您今天穿的是什么颜色的上衣。”

 「红色。苹果的红色。」

很久以后王一博任了校长，一个盲人女孩问他爱情是什么颜色的，王一博告诉他，爱情是红色的，苹果的红色。

08.

两人被理所应当的分进了同一件宿舍。王一博去教眼盲的孩子，而肖战则去了失语班。

王一博记得是八月份的晚上，月亮很圆，不久过后的明天就是情人节。肖战比往常都要晚的回到宿舍，带着比以前要多更多的疲惫与无奈。

「一博，你有创口贴吗？」

“我有，怎么了？”

王一博转身就从柜子里掏出医疗箱，把创口贴翻出来。他重新看向肖战，示意他。

 「小班的孩子闹，被指甲划到了。」

王一博皱了皱眉头一把握住肖战的手腕，抬起来看。他手握得很紧，没看见肖战那一瞬间的哆嗦。

他的手握得越紧，肖战的心跳得越快。

“划太深了，坐床上，我给你上药。”

他把肖战摁在床边，转身拉了一把椅子过来，把肖战的手放上去。想了一下又觉得不妥，王一博自己坐到椅子上，把肖战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。

膝盖抵着膝盖，心贴着心。

他用棉签在肖战的手臂上涂了一层碘酒，凉丝丝的，明明是八月天，在王一博鼻腔里的热气拥盖住他的手臂时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心里暖暖的。

“战哥，明天调休，咱们出去玩吧。”

王一博靠在椅背上盯着肖战，肖战的手搭在他的大腿上，手指微微往手心里收，王一博没再能盯下去看，率先站起来。

 「好，去哪？」

“你还记得初中的杨老师吗？她调到高中部了，还记得你，要不一起去看看她吧。”

 「听你的。」

肖战只是笑，盯着他笑。王一博猛的一震，转身走进浴室。

“你休息一下吧，我洗个澡。”

09.

王一博是在班主任家里接到学校里的电话的，隔壁班的老师打电话和他说，失语班的家长来闹事了。

那个时候肖战正给班主任拿着笔写字，听到王一博说他马上回去，肖战也立刻直起身来。

“杨老师，我们工作岗位突然有急事，我们就先告辞了，改天一定再来登门拜访您。”

班主任老师摇了摇头说没有关系，她把肖战和王一博送到电梯口。在电梯就要到达楼层时，班主任拍了拍肖战。

 “你很棒，要一直开心和顺利。”

 「谢谢老师。」

两人笑着摆了摆手，告别了共同的恩师。电梯门合上的瞬间，肖战的嘴角落下去，拍了拍王一博连忙询问他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。

“我也不清楚。”

 「王一博你清楚的，你不要隐瞒。」

王一博就这样看着肖战。电梯一层层的下坠，到达一楼的提示音响过任何一个人的心跳声。他来着肖战的手臂走出电梯，两人在路上抬手拦到的士。王一博一直都没有说话，肖战也没有抽出手的意思。

车门拉开关上又推开，两人一路静默。快到学校时，王一博把肖战拉住。

“战哥，你愿意相信我吗。”王一博盯着肖战，就像陷进黑洞。肖战没有犹豫，点了头。

王一博慢慢松开握紧肖战手腕的手，他对肖战说，你不要乱跑。

“不要乱跑，我去。回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对你说。”

王一博没有回头，他刷卡进了学校，消失在转角。

“你们他妈给老子解释清楚！我孩子本来就不会说话，你们还安排一个哑巴给我孩子教书！这他妈是不是不负责！”

家长用手指着生活老师的鼻子，口水四溅。生活老师是刚毕业的女孩子，比王一博大不了多少，眼框就要兜不住眼泪，却还是大喊着让家长冷静。

那孩子抱着他父亲的腿茫然地看着。王一博记得这个孩子，是个聋哑人。他曾经看到过肖战教他折纸飞机，自己也带着这孩子做过几次活动。

“这位家长，我是孩子的负责老师。”

王一博开口。

“一博老师——”

“你糊老子呢是吧！我孩子说的清清楚楚，他老师是个哑巴！”

“我是孩子的负责老师。”王一博推开生活老师面前的那只手，摆到自己面前，“有什么问题，找我。”

“敢情这是抢着责任担呢是吧，那你给老子等着！”

家长弯腰把孩子推开，反身拿了一把椅子，就要往王一博身上砸去。身边的老师都没有反应过来，椅子腿就这样砸到王一博身上。

水杯，闹钟，台历，蜡笔，接二连三。就像是肖战小时候的石子。

最后是开水瓶。

没有人能拦住他，王一博始终没有反击。就在他做好一切被烫伤的准备时，却响起了更大一声惊呼以及开水瓶落地的声音。

水花绽开，弹到王一博的手背，烫。地上的水一圈圈扩大，然后是黑白色的鞋底，肖战的。

 「这位先生请您冷静，我是孩子的手语老师。」

家长一把抓过肖战的工牌，看清了名字最后猛地扯了一把。肖战被往前带，王一博稳住了他。

“肖战，回去。”，他说。

「这位先生请您冷静，我是孩子的手语老师。」

肖战一遍又一遍地给家长比着手语，一遍又一遍。家长的拳头带着风，肖战只能闭上眼睛。

“警察来了！”

肖战到底还是挨了一巴掌，失控的家长很快就被民警带走，孩子在一旁流着无声的眼泪。

他们再一次陷入静默。民警调完监控做完笔录才把两人刚走，生活老师一直对王一博道谢和抱歉。王一博摇了摇头，拉着肖战进了宿舍。

“为什么不信我。”

 「为什么要瞒我。王一博你知道吗，我小的时候我母亲总和我讲我可以，后来我知道我到底行不行后，后来我知道我该做些什么的时候。」，肖战抬手摸了一把眼泪，「你又告诉我我不能面对。」

 「王一博，我可以的。」

 「王一博你不用考虑替我担着，不用考虑我是怎么想的。王一博我从不脆弱，脆弱的是你们眼中的我。」

 「你为什么不告诉我。」

“因为我担心你！肖战，我担心你。我知道你坚强，我知道你可以，可是我不敢赌。”

“肖战，我不敢赌。因为是你，我不敢赌。”

王一博看着肖战。空气重新变得安静，他这才突然意识到，在他们之间，如果自己永远不发声，彼此便永远静默。他却不知道要不要说出口，要不要告诉肖战，他喜欢他，他想护着他，想和他永远在一起。想告诉他，你是我黑白世界里最艳的红色。

 「你之前说要告诉我什么事。」

王一博这时却垂下眼睛，看着地毯。肖战坐到床上，和他面对面。王一博站着，他得仰着看他。肖战摇了摇王一博的手臂，让他看自己。

 「你之前说要告诉我什么事。」，肖战眨眨眼睛。

“我喜欢你。”

“肖战，很多事情你不用知道，但你要知道，我喜欢你。”

10.

 「我也喜欢你。」

 「如果我能开口说我爱你，那么世界该有多美好啊。」*

“没有关系肖战，我可以对你开口说，可以说很久很久。”

11.

肖战和王一博在一起的第二年，王一博带着肖战又去了一趟西藏拉萨。他们拍了很多照片，最后是由肖战处理的后期。

照片被选上一部很出名的摄影杂志，接而是地理杂志。肖战的名字慢慢在圈里传阅开，他被誉为安静的造世主。

王一博毕业后选择留在学校，他见证了一个又一个的残疾儿童脸上绽开出笑容。他这辈子都不知道颜色，可在那么些孩子笑起来的时候，他相信他们是彩色的。

年终时肖战被邀请至一个颁奖典礼。主办方很贴心的设置了一个随行的手语老师，肖战笑着摇了摇头说不用。

他是和王一博一起登场的。

 「大家好我是肖战。」

王一博一字一句的翻译肖战的手语。他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，一直盯着肖战的手看。感言的时候，肖战冲王一博笑了一下。

 「最后，感谢站在我身旁的这位，他是我的男朋友。」

王一博愣住了。主持人拍了拍他问他有什么问题吗，他一抬头，看见肖战不怀好意的笑。王一博摇摇头，把麦正了正。

“最后，感谢站在我身旁的这位，他是我的男朋友。”

席下一阵惊呼和尖叫，就连主持人也没忍住眯起眼睛。王一博没有等肖战的下一句，紧接着说话。

“不用谢，我的爱人。”

 「我爱他。」

“我也爱你。”

/

完。

* 「如果我能开口说我爱你，那么世界该有多美好啊。」改编自：张海迪《生命的追问》。

原句：“假如我能站起来吻你，世界该有多美啊。”